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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驚魂 說好護她周全呢!男人……男人果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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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是一張平平無奇,卻又讓阮秋色無比熟悉的臉——她昨晚一筆一劃,才將此人細細描畫了十遍。

昨日落在人堆裏找不出來的平凡長相,此刻在銅鏡中,有著微微的扭曲,突然就變得無比瘆人可怖。

“吊死鬼”怎麽找上了她!

一聲尖叫沖上阮秋色的喉頭,正要破口而出,那人指尖突然亮出一點寒光,阮秋色只覺得自己腦後尖銳地刺痛了一下,整個身子瞬間不能動彈,那聲尖叫也湮沒在喉間,只餘一聲嗚咽。

與身體的麻痹不同,她的心臟卻以前所未有的劇烈幅度,一下一下地,擂擊著緊.窒的胸腔,將她肋間撞得生疼。

她看到那懸屍殺人魔的嘴角彎成了詭異的弧度,眼底泛著隱隱的赤紅,只是這一點微小的變化,就讓他那張普普通通的臉宛如惡鬼,獰笑著,想用一根長繩並一把兇器,拖你和他一起下地獄。

不要怕,不要怕,她會沒事的……那麽多暗衛,那麽周密的布置,就算被盯上的人是她,只要那殺人魔將她吊起來,掏出了兇器,他們一定會沖進來救下她的。

阮秋色在心裏拼命地重覆著這句話,卻無法控制周身的顫抖。

她看到那嗜血的殺人魔一邊走近,一邊從懷中掏出一盤長繩,突然想起什麽似的,走到桌邊,滅了燈。

***

“王爺,燈已經滅了約莫半刻,是否要進去救人?”

時青與衛珩站在距離二酉書肆半個街區的隱蔽處,一擡眼就能看到阮秋色所在的閣樓黑洞洞的窗口,裏面的情形一概不知。

按照原來的計劃,總要探聽到那兇手將人懸吊而起,最好是隔窗看到那人掏出兇器,再沖進去將他一舉擒獲。否則若這人反口咬定自己只是尋常盜賊,便沒有定罪的十足把握。

只是此人著實謹慎,不僅滅了燈,也不知用什麽方法,裏頭一點聲息也無。他輕功高強,更容易覺察暗衛的靠近,所以伺機抓捕的暗衛也只能遠遠合圍住可能的出口,等待衛珩發出信號。

衛珩的臉隱匿在面具後,神色不明。

“那人不會立刻動手。按他的習慣,總要等到頭部充血後,才一刀割喉。”衛珩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,聲音卻仍沈穩鎮定,“……再等半刻。”

時青還想說什麽,可看到衛珩面具後冷凝的視線與緊繃的嘴角,知道他做出這個決定,心裏必定也不輕松。只好聽他指令,立在一旁待命。

阮秋色覺得,自從那兇手滅了燈,短短的半刻鐘像幾個時辰一樣難熬。

她四肢無力動彈不得,那兇手輕而易舉就捆縛好了她的腳踝,一個縱身,繩穿房梁而過,她便一陣天旋地轉,靜止時已經頭尾倒置,被懸吊在了房梁之上。

她看著那人一步一步靠近,倒置的面孔,看起來反而更加陰狠。

美人說過,那人喜歡看血液噴濺得遍地都是,所以把人吊起後,總要等上一段時間,讓血液匯聚頭頂。

可她覺得不知為何,自己明明才剛被吊起來,不僅心跳得更為劇烈,血液也像是瞬間湧進腦中,憋得她暈暈乎乎,眼睛都覺得要脹出眼眶了。

那人忽然伸出手指,在她發燙的頸側輕輕一探——

那雙手冰涼滑膩,如毒蛇的皮膚掃過,阮秋色渾身打了個激靈。

“呵,”那人嗤笑一聲,陰鷙的眼鎖定了她驚恐的表情,“女人就是沒用,減半了藥量,心臟還這樣受不住。”

阮秋色猛然放大的瞳仁倒映出那人手上拿著的一把窄刃銀刀:“那我便快些,免得你死在前頭,血可就流不出來了。”

說……說好的等頭頂充血再動手呢!

仿若一道電光劈進混沌的腦海,阮秋色恍然大悟,原來方才他在她腦後刺的那一記,不只是讓她動彈不得,還是為了催動心跳,讓血液加速流出!

可是美人不知道啊!

眼下屋裏漆黑一片,屋外的人怎麽知道那兇手已經要動手了?

巨大的恐懼瞬間攫獲了阮秋色的心臟,她呼吸一窒,滾燙的眼淚溢出了眼角,倒流著滲進了她的鬢發。

恐懼到了極點,她眼前反而浮現出方才分別時,美人難得溫和的表情。

說好護她周全呢!男人……男人果然都是大騙子!

她半點聲音也發不出,只能看著那人面上帶著殘忍的笑意,舉刀至她頸邊,眼看就要揮下——

耳邊傳來了破空之聲。

一道黑影飛身掠過窗臺,一腳踢向了那兇手執刀的手,那兇手措手不及,銀刀落了地,他反應過來,飛快地沖出門去,與在正門蹲守的暗衛纏鬥在一起。

另一道身影也越過了窗臺,急急朝她走了過來。

阮秋色淚眼迷蒙地看著他一襲白衣,銀面半覆,只覺得他一步一步,好像走在天上。

衛珩與時青對視一眼,後者手中飛出一道寒芒,斬斷了空中的繩子,衛珩長臂一舒,一手攬住阮秋色的肩頭,一手勾住她腿彎,將人橫抱了起來。

阮秋色的意識有些渙散,只知道自己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。她想努力地勾一勾嘴角,卻眼前一黑,就什麽也不知道了。

時青見那殺手已經被暗衛擒獲,便來看阮秋色的情況。方才打鬥的聲響驚擾了二酉書肆的夥計們,周圍的商戶也有人開窗來看外面是怎麽回事。

“阮畫師可是受驚過度,昏厥過去了?”

時青暗暗心驚,方才王爺下令再等半刻,片刻後卻又改了主意,命他立刻破窗救人。看當時屋裏的情形,要真是再等上半刻,恐怕阮畫師的血都流幹了。

衛珩的手指在阮秋色肩頭緊了一緊,她身子很輕,在懷裏沒多少分量,真如看上去一樣單薄。但此刻這小小的身體隨著心律微微震顫,他甚至感受得到她劇烈的心跳。

“備馬。”

他沒多說什麽,抱著阮秋色從窗口躍出,幾個縱身就落在了二酉書肆的後巷。暗衛牽來一匹高頭駿馬,他飛身落在馬上,將阮秋色扶著側坐在身前,猛地一揮馬鞭,箭一般飛馳了出去。

懷裏的人身體軟得不可思議,在顛簸的馬背上無力維持坐姿。衛珩只好一手緊緊攬著她的腰,把她箍在懷裏。

阮秋色的臉貼在他胸前。冬日裏衣料不薄,他卻能感到滾燙的溫度從她臉上的皮膚透過來,燙的他胸口發緊。

是中了毒。

他沒想到那兇手制服受害者,讓血液流得幹凈,是用了毒。

之前的幾起案子距京城路途遙遠,消息一來二去地傳,早過了仵作驗屍的最佳時間。當地的仵作辦事馬虎,大多應付了事,往往只驗了腹中無毒,沒人往別處去想。

方才不知為何,他心中生出一點從未有過的慌來,才讓時青立刻去救人。若真晚上一時半刻,她此刻已經是一具屍體了。

衛珩的手臂緊了緊,感覺到懷中人的呼吸似乎放緩了許多。

***

太醫院院首傅宏大人半夜被管家沖進門來叫醒,還覺得腦袋混混沌沌,一片茫然,就被人一腳踢下了床。

他坐在地上,正要發怒,突然看清了來人臉上戴著面具,周身煞氣迫人——

不正是那鐵面閻王?

他嚇得瞌睡全無,看著衛珩將懷中少年模樣的人小心地放在床上,一時震驚地說不出話來。

向來不近女色,又與他無甚來往的寧王,深更半夜抱著個瘦削少年放在他榻上,此情此景,怎麽想都覺得有些詭異。

莫說他不好男色,就算他有那個心思,如今年逾五十,跟夫人都是分房而睡,多少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啊。

傅宏站在原地心思亂轉,卻見衛珩淩厲的眼神破空而來:“還不快來救人?”

……

“王爺,這位……姑娘,是中了鉤吻之毒。此毒會麻痹人體周身的肌肉,卻能加快心跳。若不及時救治,中毒者會呼吸衰竭而死。”

看到衛珩的眼神突然變得狠戾,傅宏連忙補上一句:“所幸王爺帶來的及時,我這裏有太醫院秘制的解毒丸藥,再命人取薺苠草煎成藥汁,一日服用五次,便可痊愈。”

“那你還等什麽?”衛珩眼刀一橫,嚇得傅宏趕緊出去親自取藥,沒註意到這位陰惻惻的寧王大人,緊握的拳頭一松,周身的戾氣也消散了幾分。

***

阮秋色醒來的時候,便看到自己躺在一間陌生的臥房裏。這房間古樸雅致,只是有些整肅,是中老年人偏愛的裝飾風格。

她艱難地坐起身來,這才看到屋內的桌子邊上,有人伏案休息。

那清雅秀致的身形,一看就知道是美人王爺。

昨晚驚心動魄的記憶忽然全都湧向腦海,阮秋色瑟縮了一下,剛感覺出一點劫後餘生的欣喜,忽然想到了什麽,眼裏的神色覆雜了起來。

衛珩淺眠,聽到她起身的動靜,便坐直了身子。他臉上有被袖子上的繡紋壓出的紅痕,落在阮秋色眼裏,仍然是好看得要命。

衛珩眨眨眼睛,目光恢覆了清明。看見昨晚還虛弱如紙的阮秋色已經能坐起身來,他剛松了口氣,想要起身走近些去看她。

就看到臉上總是帶著笑意,脾氣好得任人搓圓捏扁也不怎麽生氣的小姑娘,此刻卻是一臉拒人千裏的冷漠。

“所以說,王爺昨晚替我擋酒,跟我保證會護住我……”

她聲音仍然有些喑啞,一字一頓地問他:“……就是為了讓我趕緊回去,送到那殺人魔手上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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